束緊領口的帶子,伊凡斯盯著鏡子看自己,然後笑了。將佩劍繫在腰間,穿戴完好後,帶上門。他要去一個地方,那裡有著正處於煩惱中的前輩與少女正等待著幫助。

對了,他還得帶上一個人。

走出所住的公寓,伊凡斯對著朝陽伸展自己的手腳。然後不意外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對方似乎也看見他了,不過與他欣喜的模樣相比,對方板著一張臉轉身就要走。伸長自己比對方長不少的腿追上前,擋在人家身前並衝著對方一笑。

「小聿,一早就能遇到你,可見我今天的運氣肯定是直線上升的,你說是吧?」才剛說完就看見對方皺起眉冷冷地看過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繞過伊凡斯,一個聲都沒作就打算離開。
「小聿,你今天沒有任務吧?」往後大跨一步將手橫在穆聿翎面前,硬是要阻止她離開。
「我要修練,讓開。」修練?還真是她一如既往的作風。挑挑眉,伊凡斯徑自拉起穆聿翎的手。
「修練?我知道一個更好的去處哦!」被拉住手的她瞪著眼睛看伊凡斯,他嘿嘿笑一聲,走往神社的方向。

「什……我不要去,放開!」她用力想將手抽離,伊凡斯就抓得更緊。
「相信我,小聿。你不會後悔跟我走的!」伊凡斯轉頭帶著笑看向穆聿翎。
「不要這樣叫我……」這麼一說,她手裡的力道鬆了。本還挾帶著些許怒氣的眼,此時只剩下黯淡。沒再看向伊凡斯,她轉頭看向他處,似乎是在思索些什麼。

伊凡斯看向低著頭被自己拉著走的穆聿翎,她總是這樣,什麼都不會說。偶爾臉上會出現這種非常哀傷的神情,眼中卻又帶著迷惘。想到她可能又在哪裡、在誰的面前,露著這樣的表情,甚至可能是獨自一人。他就想無時無刻待在她的身邊,可她卻老是躲著,到底為什麼無從得知。只是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總得有一天要走進她心裡。

沒多久,兩人到達了神社。

「為什麼來神社?」穆聿翎看著神社門口大批的人群問著。
「你看。」沒再多說,伊凡斯指向眾人前方站著的少年。

看著穆聿翎看往他指的方向之後,伊凡斯也跟著看了過去。前方站著的少年就是伊凡斯要來見的前輩——二階堂水棹,還有少女——黎墨殤。二階堂前輩跟墨殤前輩的事情,總在人群裡打轉的伊凡斯當然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前輩為與墨殤前輩在一起,幾代人都沒去收拾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去拚、去闖。而墨殤前輩也沒只讓他去闖,還跟著一起衝。

說真的,挺讓人羨慕的。

還握著的手被甩開了 ,轉過頭便看到一雙盯著自己看的眼,其中帶著詢問與疑惑。

「說。」

「二階堂前輩跟墨殤小姐的煩惱,就讓他們自己說吧。」

伊凡斯看向二階堂所站的位置,不知何時週遭的紛擾已漸漸消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二階堂與墨殤的身上。二階堂的表情有些不安,在看見墨殤的微笑後,深吸口氣似乎是安定下來了。

「今天很感謝各位在百忙之中願意過來,我單刀直入地說好了,有件是想請求各位的協助。主要內容是幫忙我、墨殤和教團的一位瑟莉.雷文小姐,削弱一隻大妖怪的力量,然後由我們三人給予牠最後一擊。」

語音未完,底下的人已經紛紛開始討論起來且有些燥動不安。接下來二階堂大約說了為何有此行動的原因,伊凡斯沒繼續聽下去,只光盯著一旁的穆聿翎看。她很認真在看前方的二階堂說事,伊凡斯則很認真的在看她的臉。她做什麼事情都認真,修練認真、接任務認真、殺妖魔認真,也很認真的在討厭他。

知道的,她不喜歡見到自己,每次一看到自己轉頭就要走。雖然不知道到底哪裡惹她不順眼了,但只要常在她面前晃說不定看久就順眼了。跟伊莉亞不同呢,那孩子總是在身邊繞圈,但她卻是努力的在遠離。這張淡漠的臉什麼時候會出現熱情的笑容?這張冷冽的臉究竟藏著什麼樣的情緒?她有著什麼樣的過去?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切都不可知。

看穆聿翎直盯著二階堂那邊看,起初伊凡斯真覺得她是在看水棹,不過久了才發現她看的人其實是墨殤。果然對她來說連墨殤都比自己有吸引力啊……有些沮喪的垂下頭,伊凡斯還是只看著穆聿翎。對他而言,自從遇見穆聿翎那天起,除了晴明令人無法忽視的雄偉雙峰之外,再沒有其他能擠進他視野裡。從那天之後……他也再沒有在街上尋找與伊莉亞相似的女子了。那天以後,他眼裡只有她。

「二階堂前輩頻頻看著墨殤小姐呢。」看著穆聿翎沉思的模樣,伊凡斯為了打破沉默出此一句。穆聿翎看向他,之後又將眼神繼續投向那兩人。人群漸漸散去,只剩寥寥數人留在此地。他依舊看著她,而她看著別人似乎正在想著什麼。

「為什麼你老是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穆聿翎視線盯著水棹與墨殤不放,口中向伊凡斯問出這個疑問句。

也許他可以試著去猜測她的想法,領著她去做她可能會想做的事情。但那終究只是猜,能每猜必中的機率有多少?他想透過跟她共同經歷更多的事情來瞭解她,但事實卻老是徒勞無獲。他只是在嘗試、在賭博,賭贏就能離她近一些,雖然沒有贏過卻也沒有輸,他還在試著走近她。

「……什麼都懂嗎?」如果自己當時也能清楚的看穿伊莉亞心裡所想的……再多想也是無益的,「如果可以懂小聿在想什麼的話,那就好了。」自己能掌握的,只剩下眼前的人了。這個與伊莉亞極為相似的面容……

「懂我?」穆聿翎掛上笑難得的冷哼了一聲,「不可能的。」
「小聿……你也別這麼快否定我……」故作可憐的嘟起嘴,不過就算頂著這張臉穆聿翎的表情還是絲毫沒有變動。冷冷的看過伊凡斯,她側過身,長髮傾洩遮掩了臉龐,讓他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伊凡斯,不可能的。」雖然很輕微,但伊凡斯聽出來了,穆聿翎的聲音在顫抖。
「小聿……?」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卻被輕易閃過。

「不可能的……因為,連我也不懂什麼才是穆聿翎。」

。 。 。 。 。

陣陣強風刮來,握著雪碧的手掌有些汗濕。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看來穆聿翎說的那番話帶給伊凡斯不小的衝擊,一路跟著隊伍來到這不知道什麼山的森林裡,直到翼虎出現在眼前、雪碧握在手中、不少道士同仁陣亡,他才回過神來。

「小聿呢?二階堂前輩跟墨殤小姐呢?」

環顧四周伊凡斯在翼虎的正前方發現水棹跟墨殤還有一位優雅的小姐,那應該就是教團的瑟莉小姐吧!看來翼虎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裡,小聿呢?

「紫雷,落!」

『是小聿的聲音!』循著聲音往上看,穆聿翎正騎在一隻白虎的身上,這隻該不會是平常膩在她身邊的白色斑紋貓吧?不對,那不是重點。她剛剛攻擊哪裡?翼虎的翅膀焦黑一片,應該就是那裡了。不過似乎沒什麼效果啊……她也注意到了,那表情……很不甘心的模樣呢。

白虎落地的同時,穆聿翎看了伊凡斯一眼,他注意到對方跟自己對到眼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將視線繼續投向翼虎,但是卻沒有下一動作。他只是愣愣看著她,直到她說……

「伊凡斯。」

穆聿翎鮮少會叫伊凡斯的名字,這天一下子叫了兩次還真讓伊凡斯傻愣住了。

「別傻站在那,快行動!」

啊……叫名字是為了訓人啊……喪氣得垂下頭來,伊凡斯對著自己笑笑,抬起頭握緊雪碧擺成一直線,「就讓你嚐嚐我的新招式吧,這招我還沒在實戰中用過呢。」

「等等……」舉起手示意伊凡斯住手,穆聿翎瞇起眼看著翼虎。
「怎麼了,小聿?」放下雪碧伊凡斯走到穆聿翎身旁盯著她跨下的白虎看。
「牠的翅膀……張開了。」嗯?翅膀張開不是正常的嗎?
「張開了……?翅膀不就是拿來張開的……?啊噢,小聿……你怎麼打我?」抱著自己腫了一個包的頭,伊凡斯淚目看向穆聿翎。

「看來你剛剛都在發呆,因為那對翅膀所以攻擊對牠都沒有效果。倒是牠揮動翅膀時造成的暴風讓不少人受傷了,簡直是完美的防禦兼備攻擊。不想辦法找到弱點的話……」說著穆聿翎將視線投向二階堂與墨殤他們,似乎是在擔心。不過她的這號表情伊凡斯沒注意到,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白虎身上了。

「小聿,你今天的話比較多呢。問一下,這隻跟翼虎有關係嗎?」用手指指穆聿翎身下的白虎,伊凡斯繞著白虎仔細審視著,「不過沒有翅膀呢……噗噢——」
「昀是昀,跟那個大傢伙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把注意力放在對的地方可以嗎?」
「注、注意力……」伊凡斯環視周遭一遍,最後他將視線定在一點,「小聿,翼虎好像不太對勁呢。」伊凡斯一手抱著腹部一手指著翼虎的嘴,再看看翼虎前方的二階堂他們都有些慌張,狀況似乎不太妙。回頭看向穆聿翎,她也察覺到異處並皺起眉。

「趕緊過去!」她將伊凡斯一把拉上昀的背上,輕拍昀的背一下,牠一個跳躍就已離墨殤他們不遠。
「哦——好快呢!」穆聿翎用手肘往後一頂順利擊中伊凡斯的腹部,不過這次伊凡斯只是悶哼一聲並沒有叫出來。
「你當是來玩的嗎?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穆聿翎怒氣騰騰的轉頭看向伊凡斯,但他卻仍是帶著笑容看著她,雖然那副笑容因為腹部傳來的劇烈疼痛顯得十分扭曲。見她的怒氣,沒有說話,伊凡斯漸漸將笑容收了回去。

怎麼回事?是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穆聿翎會說那樣的話,一點都不明白啊……

總是一個人她,不曾展露過笑容的她,專注於妖魔的她,瞪視自己的她,那天夕陽下有著寂寞背影的她,這些……不就是穆聿翎嗎?自己所看到的,難道還不算是穆聿翎嗎?又或者,還有不一樣的穆聿翎,是他所沒看過的?雖然他真的不瞭解她,但卻認為自己所認知的她跟真正的她應該相差不遠,而她如今卻說了這些話……

「……小聿,什麼才是『穆聿翎』很重要嗎?」

「你、你在說什麼……」眼前的她睜大雙眼看著自己,似乎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在我眼前的你,難道還不是穆聿翎嗎?」在眼前的就是全部、就是最真實的,難道不是這樣嗎?
「……」穆聿翎沒再說話,低下頭沉思著。不久兩人抵達二階堂的身邊,看著她的臉伊凡斯想再說些什麼,嘴巴開合兩三次才吐出。

「對我來說,眼前的就是穆聿翎。」

跳下昀的身上,直衝二階堂身邊,暫不去管穆聿翎。他知道她需要一些時間。
「二階堂前輩,翼虎現在是怎麼回事?」伊凡斯看看握緊武士刀的二階堂又看看一旁的兩人後問。
「伊凡斯先生……翼虎現在正在詠唱詛咒,只有攻擊才有可能讓他停止詠唱。」水棹正在努力鎮定自己。
「可是從剛剛到現在我們已經攻擊無數次了,詠唱就快結束了,水棹!」墨殤催促著水棹趕緊做出決斷,而瑟莉則是在一旁待命。

「嘖,墨殤小姐,翼虎究竟是打算對誰施展詛咒?」
看著一臉緊張的墨殤跟一臉躊躇的二階堂,伊凡斯決定先弄清現況。
「我想應該是水棹。」回答的人是瑟莉,「從剛才開始翼虎一直盯著水棹不放,可能是我對牠沒有太大的威脅性,所以牠打算先解決掉水棹。」

照瑟莉所說的,這翼虎還真有計謀呢。真是這樣的話可不能讓牠得逞,這次就是要活著的二階堂家與雷文家的人不再受到詛咒的迫害才會有此行動的。消滅翼虎之前首要的就是守住二階堂前輩與瑟莉小姐!如果失去他們,這次行動就失去真正的意義了!

「……遙遠之靈,聽我召喚。」伊凡斯果斷拿出符咒唸起咒語,「紅!幫我弄瞎翼虎的眼睛!」

在眾人眼前現身的是一個拿著紅色油紙傘身著紅衣的小女孩,「伊凡凡!」
女孩在伊凡斯面前轉了一圈之後拿著油紙傘飛向翼虎的雙眼,由於翼虎的視線始終定在水棹的身上,根本看不見紅已離牠越來越近。也或許是因為詠唱已經快要結束,所以翼虎也不甚在乎被誰攻擊或怎樣的攻擊了。

「伊凡!」拿起油紙傘對著翼虎的眼睛就是一噴,紅色的墨水瞬間沾染在翼虎的雙眼上。被紅色墨水遮蔽視線的翼虎因為確認不了水棹的方向,開始晃動著腦袋試圖想要找到水棹的位置。

「二階堂前輩,哪裡都好,離開原地!」

聽到伊凡斯的話,本來還愣在原地看翼虎搖頭晃腦的眾人趕緊離開原本所站的地方,只有一個人沒有反應。就是仍然呆愣在昀的身上的穆聿翎,昀擔憂的看著她,絲毫不顧外在的危險。

「小聿!快離開!」伊凡斯焦急的對著穆聿翎揮手示意她趕緊離開,但穆聿翎卻像是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一樣,仍然只是愣愣看著前方。不久後才像是從沉睡中慢慢甦醒一般的回過神。

「誰……叫我?」

「吼啊——!!」結束詠唱,翼虎將詛咒往前發出,牠對著原本水棹站著的位置發出詛咒,而在那裡待著的,只有穆聿翎。意識到被鎖定目標,且已來不及閃避攻擊的穆聿翎,翻身下虎擋在了昀的身前。

「小聿!」

看到穆聿翎不僅沒有迴避,甚至打算接下攻擊的伊凡斯,趕到穆聿翎面前拿出雪碧試圖用它來擋住詛咒。
「哼哼,雪碧好歹也算得上是被受詛咒的劍,用詛咒來擋詛咒……應該,可以吧?」
就在伊凡斯還在自嘲的同時,詛咒已經近在眼前。而攻擊完翼虎便在一旁四處亂飛的紅因為注意到伊凡斯的危險,竟然衝到伊凡斯身前想要保護他,看到此景的伊凡斯來不及將紅收回,只能大喊,「紅!」

「伊凡斯!」

穆聿翎的叫喊聲從身後傳來,聽到聲音的伊凡斯扯起嘴笑開,這可是她今天第三次叫自己名字。握緊雪碧,紅是式神就算受到直接攻擊也不會有大礙的。只要自己擋下這攻擊,其他人就不會遭殃。這些,是他受到攻擊前最後的想法。然而就在伊凡斯要閉上眼承受一切之時,一股力道將他給撞開。倒在地上猛地看回去,那一直讓他充滿疑惑的白虎擋到前頭去了。

一切只發生在一瞬之間,沒時間再有其他反應與作為的眾人就這樣看著詛咒打在昀的身上,伊凡斯被撞倒至一旁,紅因為來不及閃躲也被詛咒打中。最後,紅直接化為紙片,昀則倒地沒有動靜,伊凡斯與穆聿翎則是愣愣的看著一切發生。

「昀!」

看到白虎倒地之後穆聿翎大吼一聲就要衝到他身邊去,見狀伊凡斯趕緊起身攔住她。
「小聿,不行!」伊凡斯在穆聿翎碰觸到昀的前一刻抓住她手臂接著又環抱住她,並將她帶離昀的身邊。她幾乎適用著全身的力氣在撲向昀,伊凡斯光是抓住手臂已無法阻止她衝向昀。

「為什麼不行?昀牠倒地了啊!你放開我!」
「不行,牠現在中了詛咒,會敵友不分的攻擊任何人,包括你!不能冒險!」伊凡斯看向翼虎,牠還在試圖看清眼前的事物,無暇攻擊只能作防禦。水棹跟瑟莉似乎已經找到對付翼虎的方法了,水棹眼中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看來那邊已經不需要輔助了。

「那又怎麼樣?就算會受傷我還是得去啊!」

「小聿……牠動了!」就在伊凡斯還想要說些什麼勸住穆聿翎的時候,昀動了動然後緩緩的站了起來。

當穆聿翎欣喜的看著昀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只見昀用著極為冷漠的目光看向穆聿翎,她愣了愣鬆開力道只是看著。見穆聿翎沒了掙扎只是怔怔看著前方,稍微放鬆力道的伊凡斯擔憂得看向她,忽視了眼前的威脅。突然昀一個縱身撲向兩人,見牠發動攻擊,伊凡斯抱著穆聿翎迴身避過,不過昀的利爪還是在他身上劃出一道血痕。忍住疼痛,伊凡斯咬牙看著昀欲迎下一波攻擊,卻沒想到牠不理兩人直接奔入森林。

「昀!」一個用力掙脫開伊凡斯的雙手,穆聿翎跟著衝進森林裡,關於其他的一切已經無暇顧及。

看著穆聿翎的背影,伊凡斯再度看向水棹,而水棹在注意著翼虎的一舉一動的同時也在關切著伊凡斯那邊的動靜。水棹用眼神示意伊凡斯『沒關係的,這邊交給我們就好了。』接收到訊息後,伊凡斯向水棹點點頭後,追著穆聿翎也進了森林中。

希望不要出事才好啊。




- つづ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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